自18世紀工業革命以來，每一次技術革命都重塑著全球競爭格局。中國曾經錯失了前幾次科技革命的歷史機遇，這一次，人工智慧是中國絕不能錯失的戰略機遇。
文｜《小康》記者 劉彥華
“人工智慧真的無所不能嗎？”
“人工智慧長得和人一樣嗎？”
“我能和人工智慧談戀愛嗎？”
去年3月以來，藉助AlphaGo 4:1戰勝南韓名將李世石九段的東風，人工智慧席捲了全球的注意力。
不過，時至今日，面對人工智慧，公眾最常見的表情依然是好奇、迷茫或訝異。我們真的知道什麼是人工智慧嗎？我們真的準備好迎接人工智慧浪潮了嗎？
AI來襲！
近日，因爭奪搜尋引擎話語權而有過過節的兩位大佬李彥宏和李開複又“杠”上了，這一次，他們爭奪的焦點是人工智慧的輿論話語權。
不是冤家不聚頭。4月下旬，李彥宏的著作《智慧革命：迎接人工智慧時代的社會、經濟與文化變革》正式出版。緊接著，5月初，李開複的《人工智慧》一書開始簽售。李彥宏到處宣講，“互聯網的下一幕就是人工智慧。”李開複更加乾脆，直接說，“我不是李開複，我是人工智慧。”
雖然目標不同，但其實兩人現階段做的是同一件事——為人工智慧時代的到來搖旗吶喊。
“人工智慧來了！”
這句話對不同的人群有著完全不同的意義。電腦科學家將之譽為“第四次技術革命”；社會學家、經濟學家將之視為已經或即將對人類經濟結構、就業環境發起挑戰的“洪荒之力”；商業巨頭、創業精英、科幻作家、影視編導們則樂於肆無忌憚地展開想像，將之渲染成為人類未來的天堂或地獄。
不過，對於絕大多數不瞭解技術細節，或不具備豐富想像力的普通人而言，知道的人多，瞭解的人少。
什麼是人工智慧？開啟百度百科，人們可以看到這樣一段話：人工智慧（Artificial Intelligence），英文縮寫為AI。它是研究、開發用於類比、延伸和擴展人的智慧的理論、方法、技術及應用系統的一門新的技術科學。它是電腦科學的一個分支，企圖瞭解智慧的實質，並生產出一種新的能以人類智慧相似的方式做出反應的智慧型機器，該領域的研究包括機器人、語言識別、映像識別、自然語言處理和專家系統等。它從誕生以來，理論和技術日益成熟，應用領域也不斷擴大，可以設想，未來人工智慧帶來的科技產品，將會是人類智慧的“容器”。
對於普羅大眾而言，百度百科的解釋聽起來有點過於專業，相比較而言，在人工智慧領域的經典教材、出版於2013年的《人工智慧：一種現代的方法（第3版）》中，著名人工智慧專家羅素和諾威格給出的定義則較為通俗易懂，他們從四個方面對人工智慧進行了定義，即：能夠像人一樣思考、像人一樣行動、合理地思考、合理地行動的機器。
人工智慧其實不是一個新概念，日前，首都圖書館剛剛舉行了一場關於人工智慧的科普講座。據北京師範大學系統科學學院副院長韓戰鋼介紹，人工智慧這一概念正式提出是在1956年的達特摩斯學會上，至今已有60多年的時間。
縱觀這60多年，人工智慧經歷了兩次紅利期。
上世紀60年代，人工智慧迎來了第一個紅利期，當時的科學家們自信並且瘋狂，“二十年內，機器將能完成人能做到的一切工作”成為當時科學界的主流聲音。
上世紀90年代人工智慧迎來第二個紅利期，標誌性事件是IBM的“深藍”戰勝了國際象棋世界冠軍卡斯帕羅夫，當時造成的影響絲毫不亞於今天AlphaGo的圍棋大戰。
當下或是人工智慧的又一個紅利期。一方面，映像識別、深度學習等人工核心演演算法日漸成熟，另一方面，人工智慧研究走出實驗室，科技公司開始成為人工智慧的主要推動者。
更重要的是，資本開始對人工智慧表現出了前所未有的青睞。據有關機構資料統計，2016年底-2017年初，國內各大機構在關於今年投資方向的98篇討論中，人工智慧的提及次數占48次，是第二位“文化娛樂”的1.8倍。市場火熱程度毋庸置疑。
不只是炫技
看到“人工智慧”這幾個字，可能有的人立馬會想到圍棋、神經網路、深度學習等名詞，也有的人會想到大學裡的人臉識別、立體視覺建模等研究專案，還有的人會想到魔鬼終結者、外太空等高大上的內容。但可能98%的人都會有這樣的疑問：除了下棋，這些東西研究了到底對我有什麼實際用途？
事實上，“人工智慧”已經從很多方面對我們的日常生活產生影響。通過梳理烏鎮智庫、阿裡雲研究中心、艾媒諮詢、麥肯錫等多家機構近期發佈的人工智慧專題報告，記者發現，目前人工智慧發展較為火熱的主要包括以下幾個領域：
首先，個人助手。這是目前最為普及的一個領域。如果要詮釋這個，看一遍電影《Her》就可以了，其中的人工智慧作業系統薩曼莎不僅可以幫助主人公快速處理各種郵件、檔等工作，還能像朋友一樣與之互動和交流。
現實中，這樣的個人助手也正在在走入我們的生活中，如蘋果的Siri、微軟的Cortana 以及穀歌的Google Now，國內也有科大訊飛的靈犀、圖靈的蟲洞語音助手等，這些語音助手現在一般是存在於PC或手機之中，近年隨著服務機器人的發展，它們開始有了新的載體。而機器人除了有語音功能外，還具備自主行動的能力，因此有望在其他方面幫助人類。
其次，無人駕駛。穀歌、特斯拉、蘋果甚至是寶馬，它們目前都在開發自己的無人駕駛汽車，谷歌的車已經在公司附近的山景城測試了無數次，雖然交通事故也發生過十多起，不過基本上都屬於小摩擦，尚未造成嚴重損失。關於這些無人車何時能正式大量地上路載人，業內普遍的說法是2020年，目前它們在物體識別以及交通規則上仍在學習中。
再次，健康醫療。在AlphaGo與李世石比賽前，穀歌就已宣佈這個創造出AlphaGo的Google DeepMind實驗室將進軍醫療技術領域。他們成立了DeepMind Health團隊，與英國倫敦帝國理工學院和倫敦皇家自由醫院展開合作。他們還推出了一款名為 Streams的移動端應用程式，醫療人員可以利用Streams更快地觀察到醫療結果。
第四，金融投顧。“人工智慧”的風潮在各行業湧動，金融領域也不例外，“智慧投顧”成為金融科技的新寵兒，從華爾街投行到國內金融科技創業公司，紛紛涉足，給自己貼上“智慧投顧”的時髦標籤。
另外，藝術創作一直是人類精神活動的最進階形式，自古以來，人們認為只有人類的智慧才能創作出藝術作品，玄而又玄的藝術風格尤為深奧。但近些年來，人工智慧的發展正對藝術創作產生了一些很微妙的影響。去年3月份，倫敦藝術家Memo Akten和谷歌人工智慧共同完成的一組GCHQ（英國通信總部的縮寫）畫作拍出了8000美元的高價；同年9月，新力索尼音樂的電腦科學研究實驗室發佈了兩首完全由人工智慧作曲的流行歌曲《Daddy's Car》和《The Ballad of Mr Shadow》。而最新消息顯示，除了畫畫、作曲，人工智慧創作的第一部詩集《陽光失了玻璃窗》也已於近日正式上市。
雖然仍存諸多爭議，但隨著技術的進步，越來越多的人開始相信，人工智慧就像很多大師所講的，未來，將和水和電一樣無處不在。
中國不容錯失的戰略機遇
在多家中國科技巨頭積極研發的推動下，中國已成為全球人工智慧的發展中心之一。眾多的人口和完整的產業結構給中國提供了創造海量資料和廣闊市場的潛力。隨著老齡化的加速，中國提升生產力的要求愈發迫切，因此人工智慧技術的運用對中國未來的經濟發展至關重要。
據麥肯錫近期發佈的《中國人工智慧的未來之路》報告書顯示，中國與美國是當今世界人工智慧研發領域的領頭羊。僅在2015年，兩國在學術期刊上發表的相關論文合計近1萬份，而英國、印度、德國和日本發表的學術研究文章總和也只相當於其一半。
並且，中國的人工智慧發展多由科技企業推動引領。得益于大量的搜尋資料和豐富的產品線，一些互聯網企業走在了自然語言處理、映像和語音辨識等技術前沿。這些技術被整合應用於新產品中，如自動化私人助理、自動駕駛汽車等。
麥肯錫表示，中國有充足的理由對其在人工智慧領域的潛力感到樂觀。龐大的人口基數產生的海量資料正是“訓練”人工智慧系統的前提條件。“範圍經濟”也是中國的優勢所在，廣泛的行業分佈為人工智慧的應用提供了廣闊市場。
自18世紀工業革命以來，每一次技術革命都重塑著全球競爭格局。中國曾經錯失了前幾次科技革命的歷史機遇，這一次，人工智慧是中國絕不能錯失的戰略機遇。麥肯錫認為，完成中國製造業“從汗水驅動到創新驅動”“從齒輪驅動到智慧驅動”的升級，人工智慧是中國實現轉型升級的戰略機遇之一。
對此政府部門已經開始行動，給予了有力的政策支援。3月5日上午，國務院總理李克強發表2017政府工作報告，指出要加快培育壯大包括人工智慧在內的新興產業，“人工智慧”也首次被寫入了全國政府工作報告。而在發改委印發的《“互聯網+”人工智慧三年行動實施方案》中，也已明確了我國人工智慧的總體思路、目標與主要任務。該方案指出，到2018年，將在重點領域培育若干全球領先的人工智慧骨幹企業，初步建成基礎堅實、創新活躍、開放協作、綠色安全的人工智慧產業生態，形成千億級的人工智慧市場應用規模。
再加上之前科技部新聞，“科技創新2030—重大專案”或將新增“人工智慧2.0”，中國AI人最好的時代已經到來。
然而，目前，我國發展人工智慧還存在一些短板，急需補齊。麥肯錫在研究報告中將中國人工智慧發展瓶頸歸為了資料、演演算法、計算力三大問題。
資料瓶頸。正如人類通過食物得到能量，人工智慧也不能在沒有穩定的資料來源的情況下運行。這些系統必須要有大量的資料，以供它們“訓練”，不斷改進和完善產出的結果。在資料方面，存在幾個問題可能阻礙中國的AI發展。首先，中國的大技術公司通過它們專有的平臺收集資料，中國在建立資料友好的生態系統方面落後於美國，缺少統一的標準和跨平臺的共用。第二，世界各國都發現，開放政府資料有助於私營部門的創新，但中國的公共部門開放的資料相對較少。最後，限制跨國的資料流程動也使中國處於全球合作中的不利地位。
演演算法瓶頸。得益於全球的開源平臺，中國企業能夠快速複製其他地方開發的最先進的演演算法。目前，中國的研究者在開發用於語音辨識和定向廣告的演演算法方面已經取得突破。然而，中國在基礎研究方面落後於美國和英國。一個主要原因是人才短缺，招納人才對中國的AI發展至關重要。據悉，美國超過一半的資料科學家有10多年的工作經驗，而在中國，經驗不足5年的研究人員高達40%。
計算力瓶頸。計算力不是中國人工智慧商業發展直接的瓶頸。隨著微處理在全球市場得到廣泛使用，計算能力已經成為可以輕鬆獲得的東西。但中國仍然不能忽視發展自己的先進半導體、微處理器和高性能計算技術的重要性。計算能力是AI的基礎之一，具有戰略上的重要性。中國歷來嚴重依賴國外的微晶片供應商。對某些類型的高價值半導體，中國幾乎完全依賴進口。但是，在2015年，美國政府禁止全球三大晶片供應商Intel、Nvidia和AMD向中國政府銷售高端超級電腦晶片。對核心技術供應實現更強的控制有助於提高中國在未來更廣泛地部署人工智慧系統的能力。
未雨綢繆“全民基本收入”爭議中前行
人工智慧是中國加速生產力發展的一個重要機遇，也是解決人口老齡化的一個關鍵。雖然人工智慧的崛起非常有可能會創造出新的產品和服務，進而催生出新的職業和生意。正如幾十年前，沒人可以想像，現在竟然有大量的工作與互聯網經濟有關一樣，人工智慧也有類似的變革效應。但是，目前，可預見的現實問題更多的還是就業替代問題。
據李開複估算，10-15年後，全球將有50%的就業被人工智慧所取代，包括翻譯、記者、助理、保安、司機、銷售、客服、交易員、會計、保姆等工作。而中國這一問題將更加嚴峻。
對此，李開複也提出了自己的一套“解決方案”。首先，他建議所有大學生努力在所學領域垂直縱深發展，深到人工智慧無法取代；其次，他認為跨領域發展將成為一種趨勢，因為目前人工智慧在單領域、大資料方面具有天然優勢，但對於需要跨領域的、高深的、需要深度思考的內容，未來十年人工智慧也無法完成；再次，由於電腦在藝術、幽默、電影和創造等“感性”領域的“無能”，文科涉及的領域或許會迎來新的發展機會；最後，也是最重要的是，我們需要做好未來走向服務業的準備。
“所謂的服務業，指的是涉及人與人之間的交流，人與人之間的同理心，以及如何讓自己更有愛、更受歡迎的行業……”李開複強調，“這其實是確保人類對人工智慧保有競爭力的一種方法。”
這一問題也引起了經濟學界、社會學界的高度關注，多位專家學者呼籲，政策制定者需要充分考慮人工智慧可能帶來的對勞動力市場的潛在破壞，並為此做好準備。
5月7日，在“中國經濟真問題——‘中國的坎’研討會”上，在談論中國中等收入陷阱問題時，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研究員魏加甯特別強調，“科技創新本身也是拉大收入差距的一個重要因素。尤其是現在人工智慧技術、機器人快速發展以後，很多人將會面臨失業的問題。”
針對這一問題，目前一些國家已經開始未雨綢繆，其中芬蘭的“全民基本收入”方案尤其值得關注。
近年來，“全民基本收入”方案在全球尤其是歐洲進入一些國家的政治議程，一個重要背景就是生產自動化的快速發展，以及失業率在全球金融危機時期居高不下。人工智慧近年來的突破性發展，及其在可見未來對生產自動化的強有力推動，使得人們越來越憂慮未來失業率繼續攀升的前景。眾多研究人工智慧及其社會影響的專家，都將“全民基本收入”視為應對人工智慧時代就業狀況的主要策略之一。
“全民基本收入”方案的關鍵是，在一國或一個地區之內，所有公民無論貧富，無差別地獲得數量相同的基本收入。2016年6月底，芬蘭政府宣佈就“全民基本收入計畫”進行試驗。2017年1月，芬蘭正式給2000名隨機抽選的民眾發放每月560歐元的“基本收入”。芬蘭政府的試驗計畫是目前歐洲國家在這一領域走得最遠的。
芬蘭的這一方案也引起了魏加寧的關注。不過，在他看來，如果採取這種辦法來解決技術創新帶來的失業減收問題，也會面臨幾個問題，“首先，如何防止養懶人？如何防止計畫經濟的複歸？其次，這種做法是否適用於人口眾多的發展中大國？最後，就業到底是福利還是權利？所有這些問題都有待進一步探討。”
機遇與挑戰並存。誠然，在人工智慧的這輪技術爆發中，中國與發達國家站在了同一起跑綫上，但這隻能說明我們具備了站位優勢，而對於人工智慧所帶來的一系列變革，我們還需要未雨綢繆，好好蓄力、精準發力，力爭引領潮流。
(來源:《《小康》上旬》 2017年6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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